二一一 被遗忘的和被永远铭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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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愈,我陪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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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内。

    赖定荣看着已经自己挽起袖子的程锦声,开口道:“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能抽这么多?”

    程锦声靠在病床上,嘴唇泛着病态的白色,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圈红红的说:“没关系,按照我跟你说的量,抽吧。我要是晕了过去,你就按照我刚才说得方法,把那三十三种药水,还有我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一勺一勺的喂给韩愈。缺了的那一种药水……如果她……”程锦声的嘴唇开始颤抖,他吸了吸鼻子,“她若还是醒不过来,你也不用再来叫醒我。”

    “好。”赖定荣开始抽血,两个人互看了一眼,程锦声渐渐闭上了眼睛。

    那温热的血液从身体里,慢慢地抽离,程锦声有些恍惚起来,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对自己微笑的小韩愈,牵着他的手,在康城古旧的街道上,大步朝巷口跑去,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路朝巷口跑去。程锦声好像看不到这条巷子到底有多长,但是他可以肯定,巷口好像有细碎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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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远一直把脸埋在韩愈的侧颈里,不看任何人的脸,耳朵也听不见任何人在和他说话,他的唇靠在韩愈的耳垂边,他也分不清楚自己的上嘴唇和下嘴唇是不是还在结结巴巴的说着话?

    他的脑海里全都是从他第一次见到韩愈时,两个人从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变成什么都必须懂的父母,那些寒冷的、火热的、哭泣的、大笑的、难受的、开心的、忧郁的、释然的、惊心动魄的、平平淡淡的、被遗忘的、被永远铭记的,好像有很多色彩,好像有很多感官的时光和日子,他的手臂越收越紧,他拼了命的想把韩愈揉碎在自己的怀里。

    一切和韩愈的记忆,都从心底那些坑坑洼洼的洞孔里满溢出来,好像那并不是记忆,是正在发生的什么事情,是刚刚发生的什么事情。

    他们吵架了,韩愈摔门,程远也摔门,小程惜在摇篮里哭得撕心裂肺,她冲程远吼着,一句一句,程远都听不清,两个人跟着一扇门,发着各自的火,最后又和好了,程远抱着小程惜,韩愈拿着奶瓶,在手背上尝了一下牛奶的温度,韩愈想要把小程惜抱过去喂奶,程远非得坚持自己抱他,韩愈靠在程远身旁,小心的给小程惜喂奶,无奈地侧脸印在了程远的黑眸里;

    他们又吵架了,韩愈在厨房里摔瓷杯,程远干脆摔了一个茶壶,一套好好的贵重瓷器就这么缺了壶和杯子,三个孩子夹在他们两个中间,两个人一个站在走廊上,一个坐在沙发上,指桑骂槐,说得三个孩子云里雾里,浑然不知他们两个到底在吵什么,韩愈最后又坐到了沙发上,坐在了程远身边,两个人四目相对,韩愈眸子里的泪水印在了程远的黑眸中;

    程远的鼻子在韩愈的耳垂上蹭了蹭,蹭了又蹭,他颤抖得说着什么。

    程惜哇哇大哭,他跪在了地上,紧紧握着韩愈的手,“妈妈,妈妈,小惜要你。”他好像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他好像只会说自己要妈妈。

    他们都笑了,程非凡第一次考了第一名,程远拿着全是a得成绩单,看了又看,韩愈从他背后,伸手把成绩单夺过去,哈哈大笑,得意地说,我儿子当然最聪明了。程远侧过头,看到得就是韩愈小女人般得意的小鼻子,翘得老高,像是个喜欢说大话的匹诺曹;

    他们都着魔了,在小黑屋的某个夜晚,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缠在了一起,外面下着暴雨,小黑屋里却全是见不得人的声音,韩愈一遍一遍的叫着程远的名字,程远一遍一遍的欺负她,他吻掉了那些无法停止的眼泪,他俯视着自己的女人,在黑暗里,他的眼神是虔诚的,她的眼神却全是恐惧……

    “咳咳……咳咳……”程远无法抑制的咳嗽起来,程惜看到有很多鲜血从二叔的怀里流出来,还沾湿了妈妈身上的白色病号服,“二叔……二叔?”

    “爸?”程非凡跪在了病床的这一头,手伸进了程远的胸口,先前的碎玻璃已经插了进去,鲜血不停的涌出来,碎玻璃比刚才插得更深。“爸?”

    “爸。不要,爸。”程依依看向程非凡,“赖医生,赖医生,我们快把他们分开。”

    程仲夏一动不动的站在一边,盯着被程远抱在怀里的韩愈,盯着她的脸,她的手,她露在外面的脚腕,他就这样盯着她看,眼泪默默地,没有意识的从那双桃花眼里流出来。

    就像整个锦城都下起了细细绵绵的桃花雨,那么忧伤,又那么噙着那么深重的怀念。

    “呜呜……二叔,你不要带我妈妈走。我以后都好好学习。我已经答应小叮当要去c了。呜呜。”程惜已经哭得意识不清,浑浑噩噩的说着话,夏凉和安东尼赶到医院的时候,程远的鲜血已经染红了白布,顺着床单滚到了地上,任由别人怎么拉着他,他都是抱着韩愈,眼睛一眨不眨的倔强模样。

    “弗莱亚。弗莱亚?弗莱亚,你还要照顾你的女儿,不是吗?弗莱亚?”塞莱斯不敢伸手去探韩愈的鼻息,他光是看着程远的那双定格的双眸,就已经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

    安东尼看向塞莱斯,“不能让弗莱亚大人这样。他要跟着一块去吗?”

    赖定荣拿着一根装着颜色十分怪异的粗试管走进来,他走到了韩愈身边,“你们按住程远。……最后的机会?韩愈最后的机会。”

    程惜泪汪汪的看着赖定荣,跑到了病床上,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程远,赖定荣拿起一个勺子,一口又一口的喂着韩愈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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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远盯着韩愈的脸,就这㊣(5)么看着赖定荣给她喂药。

    赖定荣喂了一半,程远把试管和勺子夺了过去,自己给韩愈喂。

    这股颜色怪异的药物,味道也同样怪异,程远小心的给韩愈喂着,他不说话,就这么认真的喂韩愈吃药。

    赖定荣看到程远的双眼里遍布的绝望,就坐在一旁,看着在最后一刻,还是全心全意,满心满眼里都是对方的两个人,心里的惊涛骇浪是难以言说的,他们那么相爱,也许是这么相爱,才让老天爷妒忌了,生出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和无怨无悔。

    程惜撑着自己的小身板,让程远靠在自己身上。

    程远把最后一勺喂完之后,又用开始颤抖的右手,小心的擦掉了韩愈唇角的残留物。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额头,脸颊和鼻子,每一次擦拭,都饱含着珍而重之的宝贵。

    刚擦完,他就眼前一黑,倒在了韩愈的怀里。

    给读者的话:

    我用力的抑制住所有眼泪,这所有的,用眼泪和鲜血浇铸出来的一字一句。我就是我,我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