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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似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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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厂长, 你回来了!”小李看到余思雅突然回来,非常高兴。

    余思雅笑着说:“对, 正好回来办点事就顺便回厂子一趟, 月底没什么事我就不回来了。”

    小李赶紧翻出工作日志,将这段时间厂子的工作汇报了一遍。

    余思雅听了之后觉得没有大问题,点点头:“很好, 你把厂子打理得很不错, 我很放心。让杨会计过来一趟,我要看看这段时间养殖场的账目。”

    小李赶紧出去把杨会计叫了过来。

    余思雅接过账本, 查看了主要的进项和开支, 核对了一下数目, 都对得上后, 便将账本还给了杨会计, 笑道:“辛苦了, 杨会计,回头省城那边楚玉涛把门市部的账本带回来,你再做个总帐, 放在资料室里, 以备将来查询核对。另外, 从账目上支五万块给我, 我走的时候要, 这笔钱是用来建厂房的启动资金。”

    杨会计很意外,多问了一句:“余厂长, 咱们又要建厂房吗?”

    余思雅没多说:“有这个计划。”

    新厂房要建在省城, 这消息一出, 最先轰动的肯定是全公社的知青,尤其是那些没能进养殖场, 又没考上大学,只能继续种地的知青。看到回城的曙光,这些人还不得什么法子都想出来啊。

    余思雅不希望再引起骚乱,下半年就会有知青给中央写信,然后开启知青返城的大浪潮。这些人渴求已久的回城即将实现。

    虽然公社里本省知青居多,但也有许多外省的知青,有了更好的选择,能回到故乡,回到亲人身边,只怕到时候很多人就看不上养殖场这又脏又累,待遇也一般的工作了。

    与其提前招了人,到时候这些人又要离开,多增加工作,不如一开始就避开这个环节,晚些公布答案。等知青返乡的通知出来的,再宣布建分厂的事,如果那时候,还有知青愿意去厂子里工作,只要干活勤快,人品不错,也都可以接纳。

    杨会计看余思雅的样子,可不像只是有点计划。但他到底不是余思雅的嫡系初创班子,在余思雅面前说话没小李他们那么随便,想了一下,高兴地说:“那可真是个大好事。”

    “是啊,麻烦杨会计让马冬云过来,我有点事情要问她。”余思雅微笑着说。

    杨会计这才好奇地走了。

    不多时,马冬云进来了,笑眯眯地看着余思雅:“余厂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一走,我们就总感觉厂子里少了点什么。你一回来,咱们就安心多了。”

    余思雅睨了她一眼:“别贫了,问你正事呢,羽绒服的进展怎么样了?”

    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她可是答应了高市长要将羽绒服厂开到省城,可不能失言了,否则以后还怎么找高市长给她开绿灯。

    提起这个,马冬云有点头大,都几个月了,做出来的羽绒服还是不能让人满意。

    “比较厚重,最主要的是会钻毛,目前已经制出了几件成品,但我感觉穿上之后,恐怕要不了两天身上就会沾满鸭绒。”

    余思雅没泄气:“有成品了啊,很好,我去看看。”

    到了隔壁楼,余思雅见到了马冬云说的羽绒服,总共四件,挂在架子上,从深红到浅棕,用了好几种颜色的布料,但效果都不尽人意。而且更关键的是,这羽绒服不像后世那么轻便,反而非常臃肿。

    这样的羽绒服,余思雅感觉自己是不会买的,穿上跟裹成一个球有什么区别。那还不如买棉袄算了,棉袄更便宜点。

    赵师傅看余思雅一直盯着羽绒服不吭声,心里打鼓,愧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余厂长,咱老赵没本事,做不出你说的那种羽绒服。要不,还是算了吧!”

    “新事物哪是那么容易弄起来的。”余思雅倒不气馁,问道,“上次我带回来的那几件羽绒服都拆了吧?”

    赵师傅说:“拆过了,外面那层布料咱没见过,还有那个针法更复杂。”

    余思雅就不信了,他们省没有,全国其他地方也没有吗?

    “赵师傅,你准备一下,去沪市出差,一切差旅费厂子里出。你就一个任务,找到合适的面料,买回来,再试试,就按照人家的针法依葫芦画瓢来做羽绒服,直到成功为止。”

    “啊?”赵师傅有点懵,“这……我,余厂长我能行吗?我这辈子都只去过县城两次。”

    看着赵师傅忐忑不安的样子,余思雅想了一下说:“这样吧,马冬云,你去问问,养殖场有没有沪市的知青,要是养殖场没有就在公社找,公社没有就在相邻的公社找。到时候让李主任去沟通一下,跟公社请个假,让他们开个证明,找个熟悉路的知青陪赵师傅去沪市寻找合适的面料。”

    这样一来,知青也能顺便回家探探亲。而且他是本地人,家里亲戚多,也认识不少朋友,万一遇到点什么意外的状况也好处理,比贸然从厂子里派两个人去沪市方便多了。

    听说厂子里还安排了人陪着,赵师傅高兴极了:“那就没问题,还是余厂长你想得周到。”

    马冬云对厂子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当场就想起来:“咱们厂子生产线上一个叫谭东阳的小伙子家里就是沪市的,我去叫他过来。”

    “好。”余思雅琢磨着要是能找到布料,看赵师傅这样,恐怕还得她亲自去沪市那边跟厂子里谈,到时候恐怕还少不得这个地头蛇引路,便准备先见见谭东阳。

    谭东阳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知青,皮肤黝黑,下乡四五年了,去年到养殖场工作的。虽然年龄比余思雅大,但站在余思雅面前,他还是有些局促,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余厂长,你找我?”

    余思雅颔首:“对,马冬云已经将事情跟你说了吧。你陪赵师傅去一趟沪市,差旅费养殖场报销,主要任务是陪赵师傅去找到合适的布料。赵师傅第一次去沪市,麻烦你多照应他,闲暇之余,你要回家探亲也行,不过不能耽误正事。”

    谭东阳连忙应道:“好,余厂长,你放心,我一定办好厂子里交代的事。”

    “嗯,那你跟赵师傅熟悉一下,然后商量好时间,去李主任那里报备好,他去公社给你们开证明。”余思雅简单地吩咐了两句。

    谭东阳高兴地去赵师傅商量去沪市的事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余思雅还惦记着闫教授,便去实验室看他。

    结果闫教授忙得不可开交,听到她的声音,头都没抬,应也没应一声。

    见他实在是忙,余思雅便没好打扰,站了几分钟就回去了。

    这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小李看到她,笑着说:“余厂长,你家里没人,今晚就住厂子里吧?”

    “厂子里还有空房间吗?”余思雅问道。家里已经一个月没住过人了,估计到处都是灰尘,她这回去,还得收拾,住一晚明天又要走,索性不弄了。

    小李笑道:“有的,不过是四人间的宿舍,你看行吗?”

    余思雅点头:“怎么不行?大学还八个人住一间屋呢。”

    “那你先去食堂吃晚饭吧。”小李招呼余思雅过去,他一个人,下班也懒得回家做饭,都是在食堂解决。

    两人去食堂打了一份饭菜,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工作。

    余思雅问他:“闫教授他们还适应吧?”

    其实小李早想跟她说这个了:“还适应,闫教授除了实验,对其他的都不大在意。不过他的几个学生有点想法,他们想将妻子孩子接过来,还问咱们厂子里能不能给他们的爱人安排个工作。我当时没答应,只说要征求你的意见。”

    因为以前招工都是对外公布,公开招聘的。他们这要求显然有点破坏厂子里规矩,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找来开后门的肯定不少。

    余思雅想了一下说:“夫妻团聚,父子团聚,乃是人伦天性,这点咱们不应该阻拦。他们的家人来要养殖场生活,我们欢迎。至于工作嘛,这么跟他们说,下半年还有招工,家属也可以参加,择优录取。你把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记下来,回头我看看。”

    如果确实出色,那也不是不可以适当照顾照顾他们的家属。还有好几个月,先看看他们的工作表现,再看家属是不是能干活的吧,只要还过得去,也可以适当地照顾。

    “好,这样就不算开口子了。”小李很高兴,又问,“余厂长,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几天?”

    余思雅说:“养殖场一切顺利,我准备明天就回省城。”

    “这么快?你就回来住了一晚。”小李诧异。

    余思雅瞥了他一眼:“快什么快,我都回来三四天了,你应该知道。”

    小李撇嘴:“这么大的事,前天在公社碰到王书记,他跟我说过了。这些个公社,真的是丁点小事都干不好,才多少鸭子啊,就没粮了,咱们当初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那不一样,我们当时是秋天,正是丰收的时候,食物多,而且全县就咱们一家养殖场,鸭子数量又少,随便想个法子都能将鸭子养大。他们现在的情况跟咱们当时又不一样。”余思雅淡淡地说。

    小李想了一下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不能什么事都来麻烦他们清河鸭养殖场,这些公社就等着收钱吧。还要他们干什么?

    “那,余厂长,等这批粮食喂完了怎么办?不会还找你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小李抱怨。

    余思雅赞同:“是啊,求人不如求己,这么下去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主意她已经给梅书记出了,就看梅书记敢不敢踏出这一步了。

    梅书记这一晚上焦虑得都没睡着,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余思雅说的这番话。实行奖励制度,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同时解决养殖场的粮食问题,以后就不用再到处去求人买粮了。

    一箭三雕,既提高了农村生产的积极性,增加了农民的收入,同时又解决了养殖场的饲料问题,还能提高县里的经济数据。

    主意是好主意,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进展不顺,效率没提高,那这几万块的奖金谁出?还有蒋主任他们会不会反对,去上面告他的状?

    这个烂摊子可不小,若是出了岔子,他这书记也别做了,所以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梅书记还惦记着这事,对胡秘书说:“小胡,你给清河鸭养殖场打个电话,让余厂长来一趟,我想再跟她谈谈,另外,洪县长上班了吧,我有点事要找他。”

    “上班了,我刚才去送资料的时候听说他已经来了。”胡秘书回答道。

    梅书记点头:“成,你先给余厂长打电话。”

    几分钟后,胡秘书挂断了电话:“梅书记,养殖场那边说,余厂长已经坐车走了,她打算今天回省城。”

    “怎么这么快?车子应该还没到汽车站,你去汽车站等她,务必把她带到我的办公室,我有重要的事跟她谈。”梅书记赶紧说。

    胡秘书得了令,马上出门,骑车他的自行车赶到汽车站。

    得亏现在车子少,一路走走停停,速度慢,他去的时候,客车还没到汽车站。等了十几分钟,车子才来,胡秘书一眼就瞅见了人群中的余思雅,他赶紧跑上去:“余厂长,余厂长……”

    余思雅回头,看到是他,有点意外:“胡秘书,你怎么在这儿?”

    胡秘书拽着她的袖子将她往外拉:“我特意来等你的,梅书记在等你,跟我走吧。”

    “哦,好。”余思雅约莫猜到了梅书记还在纠结,罢了,就再晚点回省城吧,把事情了了也省得三天两头这样跑。

    到了梅书记办公室,除了他,洪县长也在。

    余思雅赶紧给他们打招呼。

    梅书记指了指椅子:“余厂长,没有外人,坐下说话。”

    余思雅坐下,看着他们俩,目露疑惑的样子。

    梅书记喝了一口水说:“余厂长,我把你的提议给洪县长也说了,咱们大家一起来讨论讨论。”

    余思雅感兴趣的样子:“哦,那洪县长怎么看?”

    她对洪县长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位县长已经五十多岁,很快就要退休了,所以他现在也不怎么管事,存在感很低。开会的时候,余思雅看到过他两次,他每次都很少说话,即便发言也是四两拨千斤,谁也不得罪,典型的老好人。

    仕途已经到了尽头,再折腾也没多大意义,估计洪县长就想安安稳稳地退休。梅书记想从他那儿得到支持,怕是有些难。

    但出乎余思雅的预料,洪县长却说:“这个提议挺好的,公社集体种地,按工分分粮分钱,但有的人出工不出力,还是分一样多,这对老老实实干活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不过以小队为单位,这人还是多了点,要是队里有几个懒汉,那其他人心里不得有意见吗?”

    所以包产到户,多劳多得最公平啊。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余思雅笑着说:“确实有这个问题,不过要是懒汉,磨洋工这种人拖了本小队的后腿,那小队里其他同志还不得恨死他们啊。我想但凡有点羞耻心,不想跟左邻右舍成仇人的都不会这么干,如果真有这样的滚刀肉,那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事后去套麻袋揍他一顿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是村里自己的事了。

    洪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哎,也是。”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可现在没人敢踏出这一步。

    虽然不大满意这个结果,可洪县长还是挺支持这个事的:“目前就这么办吧,梅书记,你不方便出面的话,这个事就由我这把老骨头来主持,要是出了岔子,问责,也由我一力承担。反正我过不了两年就要退休了,早点退,晚点退也没多大区别。”

    余思雅诧异极了,完全没想到洪县长会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

    梅书记摇头拒绝了:“这怎么行?洪县长,这个事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决策的,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我担着,只要你不反对就行。小胡,你打电话,让各公社的书记明天到县里面开会。”

    想通之后,梅书记办事也雷厉风行,决定当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玉米已经开始播种了,水稻还没种,还赶得上。

    等洪县长走后,余思雅好奇地问:“梅书记,洪县长怎么对这个事如此上心?”

    梅书记摇头叹息:“洪县长老家十几年前饿死了不少人。他家里虽然有他接济,没出人命,可亲戚里死了好几个,有个还是对他们加颇为照顾的长辈。洪县长对此一直很愧疚,想做点什么。他比咱们更迫切地希望改变目前的情况,让农民能吃饱肚子,家里有余粮,不再挨饿,发生以前的惨剧。”

    原来是这样,余思雅点头表示了解,难怪一向佛系的洪县长会主动站出来承担这件事呢。对于这个情况,她也不好说什么,笑笑就过去了。

    梅书记也没再说这个,而是提起了工作上的事:“余厂长,这个事是提议的,你最了解,我弄了一个简单的稿子,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余思雅接过稿子看了一下,还给梅书记:“挺好的,梅书记你把方方面面都说到了。我也就一个提议,将粮食卖给养殖场这件事先别提,蒋主任一直对咱们在下面办养殖场,绕开计划委员会不高兴,他要知道我们的目的之一是为了给养殖场囤粮,肯定不乐意,搞不好又得出幺蛾子。这个事先瞒着,村里分粮都是根据工分分的,上缴粮站的这部分上面是有规定的,咱们把多余的部分直接卖到养殖场,这笔钱公社拿着,分给社员,社员们得了实惠后,哪怕知道粮食的去向,也肯定没意见。”

    “不然要是说了,有心人一挑拨,弄出什么这都是为了给养殖场生产饲料之类的风言风语,容易横生枝节。等拿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即便有流言蜚语,社员也是不信的,再想挑动他们就难了。到时候,即便蒋主任告到市里面,但只要咱们县今年的粮食大幅度增产,做出了成绩,上面也不会有太大意见。”

    关键是要干好,就像小岗村一样,他们出了成绩后,不但没挨批,还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且将这种模式迅速推广到全国。所以只要能办成,这个事风险并不大。

    梅书记赞许地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全。明天开会你要不要一起出席?”

    厂子重心都要转移了,余思雅并不想跟县里的政治牵扯太深,婉拒了梅书记:“我已经请假好几天了,再不回去上课,学习就跟不上了。万一留级,那丢人就丢大了。”

    梅书记被她逗笑了:“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余厂长,清河鸭养殖场是咱们辰山县土生土长的厂子,带动了就业,提高了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咱们县里一直对这样的厂子大力支持,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县里能解决的,一定解决。”

    余思雅明显感觉到,梅书记对她说话比以前客气了许多,可不只把她当个村办企业的厂长。果然是有人抢的东西才香吗?去了一趟省城回来,他们清河鸭的地位都跟着提高了。

    ‘

    “谢谢梅书记,公社、县里一直非常支持咱们厂子,作为厂长,我非常感激。咱们清河鸭养殖场的根在辰山县,以后还请梅书记多多指点我们的工作。”她把话也说得非常漂亮,而且再次表达了不会整厂搬迁去省城的态度。

    梅书记对这个表态很满意,笑道:“指点谈不上,咱们都是为了工作,余厂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让小胡送你去车站吧,还能赶上汽车。”

    余思雅看了一眼时间,距发车只有半个小时了,便没有拒绝,谢过梅书记,余思雅坐着胡秘书的自行车去了汽车站,搭上车,当天傍晚就回到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眼看天都快黑了,沈建东也没回来。余思雅去厨房看了看,家里也没什么新鲜的菜,就只有两颗土豆。

    她便拿了两个饭盒去国营饭店打饭。

    等打完饭回家,天已经黑了,还不见沈建东回来,余思雅有点坐不住了。这么晚还不回家,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余思雅进屋拿上了手电筒,准备去电影院外面找找,刚拉开门就看到沈建东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脸上还有擦伤。

    “嫂子,你……你回来了?”沈建东惊愕地看着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脸,然后手背上的伤痕马上暴露了。

    余思雅侧开身让他进屋,然后阴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身上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灰尘,脸上、手上都有些血迹,看起来非常狼狈。

    “怎么回事?”余思雅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说。

    沈建东见她板着脸,有点心虚,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也,也没什么,就,就是碰到两个地痞流氓问我要钱,我不给打了一架。”

    余思雅听到这话,气得不轻:“你还挺能干的呢,碰到勒索为什么不去找公安?反倒跟他们打架,你才15岁,他们还两个人,你打得过吗?”

    沈建东捏着手指:“不能报公安,会批评我的。他们虽然人多,但打不过我。”

    余思雅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现在摆摊这种事虽然已经开始陆续兴起了,但到底还没完全解除禁令,没逮着就算了,逮着了肯定要批评教育。沈建东有顾虑也正常。

    “你以后早点回家,尽量走人多的地方,他们就不敢下手了,不要为了多卖几块钱,拖到很晚,让他们抓住机会。实在不行,你就跑去派出所公安局,批评就批评吧,反正你没成年,批评一顿也就放你回家了,总比挨打强。”余思雅进屋找了棉球,让他去清洗一下伤口,再用白酒消消毒。这会儿条件简陋,只能这样了。

    沾了白酒的棉球擦过伤口,疼得沈建东龇牙咧嘴。

    余思雅看了又心疼又好气:“现在知道疼了,跟人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了?以后尽量避开他们,要他们还找你麻烦,你告诉我,嫂子来解决这个事。”

    沈建东抽了抽鼻子:“知道了。”

    “消了毒就过来吃饭吧,你这几天手不要沾水,咱们都去国营饭店吃,别做饭了。”余思雅豪气地说。这会儿国营饭店虽然贵,服务态度不好,但饭菜分量是真多,而且也没地沟油、死猪肉什么的,真材实料,干净卫生。

    接下来几天,沈建东都老老实实地早点回家,身上也没有新的伤口,余思雅放下心来,忙着补前几天欠下的课,同时留意着火车站门市部的进程。因为要建厂子,那五万块可不够,得先将火车站门市部这只金鸡建起来,以加快回笼资金的速度。

    等到四月初,门市部总算建成了。

    余思雅去看了之后非常满意,因为小元同志确实将这栋建筑建得非常显眼,白墙红瓦,房顶上一只清河鸭的雕塑俏皮逼真,而且非常大,足足有三四米高,矗立在一片两三层楼房中间,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估计十年以内,这个建筑都是这片区域最亮的崽,拉风又显眼。

    走过的路人纷纷驻足,好奇地打量,可以说,还没开业,二门市部就已经开始吸引大家的眼球了。

    对这个效果,余思雅非常满意,痛快地让楚玉涛给小元同志结清了账,然后开始准备开业的事。

    上次回去太匆忙,她都没来得及面试售货员,最后这个工作交给了小李负责,录取了包括林红旗在内的四女两男六个知青。

    新员工到底缺乏经验,余思雅将叶梅调了过来,对换了一个知青去先前的店。让她带领售货员们准备开业的各种事宜,余思雅就不管了,当是对叶梅的一个小小考验。

    五天后,清河鸭位于火车站正对面的二门市部盛大开业!

    为了给这个门市部造势,同时让人知道这里开了一家店,余思雅又故技重施,找了几个老太太在店铺外面跳秧歌舞,引得路过的旅客全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当然,新店开业照样九折大酬宾。而且为了赶在这里观察火车站的人流量和旅客对清河鸭的接受度,余思雅还特意将开业的时间定在了周日。

    她整天都呆在店里,加上她,一共七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等傍晚天黑后,关门,大家盘点了一下今天的销售额,竟然高达一万一千块,远远超过了一门市部的开店当天的业绩。

    这个成绩让大家眼睛都亮了起来,叶梅更是感叹:“没想到火车站这边更好卖。”

    余思雅笑笑没说话,这是当然,清河鸭毕竟不便宜,现在能坐火车的人,钱包都算比较丰裕,经济条件比较好,因而才舍得。而且他们要坐火车,吃的是硬性需求。

    接下来几天,销售额渐渐降了下来,最后维持在一天五千左右,这也是个惊人的数字了。一年下来得有接近两百万的销售额,远超一门市部。

    大家都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甚至有些兴奋。但余思雅却没太高兴,她可没忘记她在高市长面前夸下的海口,这点成绩在高市长面前还完全不够看。

    但再开一个门市部,一年也就顶多增加一两百万的销售额,完全不够。而且从找门店,到建立门店,然后招聘开业也得好几个月。

    太慢了,而且折腾。余思雅决定先走另外一步。

    这天周末,查看了二门市部的情况后,余思雅将丁舜叫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这六名售货员中,丁舜和徐佳佳是她点名留下的。当时她打电话回去时就跟小李说过了,只要这个丁舜人勤快,没太大的毛病,就留下来。

    工作一段时间来看,这人挺勤快,挺机灵的,目前看没什么大毛病。再想想他那封别有意味的简历,就看得出来,这个敏锐,而且非常机灵聪明。

    现在养殖场就缺这样的人。

    单独被领导叫进办公室,丁舜有点紧张:“余厂长,你找我,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余思雅笑了笑,指着椅子说:“坐。你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找你谈过话吧。”

    丁舜点头。

    余思雅又问:“怎么样,工作适应吗?”

    丁舜连忙点头:“挺适应的,同事们都很好相处,门市部的工作也非常有干劲有奔头。”

    这个小伙子,嘴巴挺油的,看来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他非常适合。

    余思雅也不绕弯子了,笑道:“那你对咱们的工作有什么想法,有没有去做更有意义的工作的意愿?”

    丁舜犹豫了一下:“余厂长,我没想法,我就是一块砖,厂里哪里需要我就往哪里搬,能为工厂做出一份贡献,是我的荣誉!”

    余思雅差点被他逗笑:“放心,不会让你的工作离开省城。这样吧,丁舜,你说说咱们清河鸭这个产品的目标客户,也就是最常买的是哪一群人?”

    丁舜脱口而出:“小孩子!”

    余思雅挑眉:“怎么,大人不喜欢吃吗?”

    丁舜挠了挠头:“其实也不是,主要是大人嫌贵了,舍不得,偶尔买一次还行。”

    “那除了小孩子呢,最大的消费人群是哪一类?”余思雅循循善导。

    丁舜抠了抠脑袋,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说道:“旅客,坐火车长途汽车的人。咱们在火车站的店生意就明显比在百货大楼对面的更好。”

    “没错。”余思雅赞许地看着他,“火车上吃饭要用全国粮票,贵不说,还不好弄。所以很多人坐火车,都是自己带大饼馒头煮鸡蛋咸菜对付的,冬天还好,夏天天气炎热,这些东西可放不长。而咱们清河鸭就不一样了,没撕开包装之前,放半年都没问题,能够很好地解决旅客在旅途中的吃食问题。”

    丁舜忙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难怪咱们火车站的东西卖得这么快,他们才是大主顾。”

    余思雅笑看着他问道:“所以我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我要你接下来一个月,每次带一百小袋的清河鸭去坐火车,去哪里,坐多远你自己定,当天赶回来,不停地变换路线,火车票留着,找楚玉涛报销。上了火车就打开你的包,撕开一袋清河鸭尝尝,如果有人问你买,你可以说你是给家里人带回去的,大家要有兴趣,可以匀一些给他们。记得,将每天销售的数据记录下来,从几点开始卖,几点卖完的,统统记清楚,有什么感想和触动也可以一块儿记下来。”

    “啊……”丁舜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鸭蛋,“这,余厂长,你让我去火车上做小贩啊?”

    余思雅安抚他:“放心,只是暂时的,就一个月,一天都不多。你这工作要干好了,等叶梅升职或调离二门市部,店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说完这话,余思雅明显地看到丁舜的眼睛亮了起来,里面闪烁着勃勃野心。

    有野心可不是什么坏事,这是驱动人奋进的一大源动力。

    这不,原先还不大情愿的丁舜听了这话,立马向余思雅保证道:“余厂长,你放心,我一定做好你交代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