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话重、理也重

玖拾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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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琬抿了抿唇,抬起晶亮的眸子,突然一扬嘴角,莞尔道:“诚意,肃宁伯府展现了最大的诚意。”

    林家可以不让外头知晓分毫而私底下应下,也可以骑驴找马,拖着肃宁伯府,等到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求娶林琬,再回绝伯府,而以肃宁伯一家的性情与品格,哪怕林家如此失礼,他们也不会张扬出去。

    这场亲事之中,林家处于绝对的主动。

    两家说亲,便是男女双方已然情投意合,也要看两家人的态度。

    而肃宁伯府的这份诚意,沉甸甸的,叫人无法去背叛辜负。

    “拒绝要明明白白,答应也要明明白白,”林琬道,“我们林家,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我想来想去,实在太好奇他看上我什么了,那就应下,等他回来了,我再自己问他。”

    傅敏芝笑得连连摇头,她到底关心林琬,笑过了之后,还是绷住了脸,认认真真问道:“肃宁伯府说私下里约定,是怕三公子出意外,他们府里都有人回不来的准备,怕连累你一辈子……”

    “我知道,”林琬依旧笑着,坦然极了,“若有意外,我再说亲,的确会被人指指点点,那我就不再说了呗。

    就他们程家了,从小到大,我去了无数次,路也走熟了,人也都认得,我真要进门,难道还会把我赶出来不成?

    我就是要叫他程晋之知道,他要是回不来,我就只能抱着牌位去磕头了,他可千万争气些,长命百岁。”

    一句“长命百岁”让傅敏芝再也绷不住脸了,险些笑得眼泪都出来,心里有佩服,有担忧,有鼓舞,更多的是祝福。

    肃宁伯府与林家联姻,不止百姓们议论,宫里也听闻了。

    腊八这一日,慈心宫赐粥,小曾公公前脚送到顾家,后脚便去了对门的林府,除却腊八粥,另有赏赐给林琬。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这是在称赞林家高义。

    城门外世家施粥,百姓们领粥时都不住说道,自然是各有各的看法,指指点点一通,又赶回家中用粥。

    这腊八的粥,要在正午之前用了,才吉利。

    成国公府中,段保戚面色凝重,囫囵吞枣般用了一碗。

    他是想奔赴北地的,自从战事起了,圣上又鼓励世家子弟,段保戚就生出了这个念头,可他母亲说什么都不答应,母子两人说了几次,最终各退一步,先过年,等过了正月,段保戚再往北去。

    可哪怕是各自退让了,母子双方心里都不痛快,成国公夫人虽不至于以泪洗面,但也心事沉沉。

    这碗腊八粥,谁吃的都不是个滋味。

    父母未离席,段保戚也只能坐着,下首处,段保珍与段保珊在说程、林两家的婚事。

    “这个当口上,肃宁伯府还真能厚着脸皮去求,林家偏偏还应了,都说林家疼女儿,这岂不是就让林琬去当寡妇了?慈心宫里还说林家高义,要我看,这不就是卖女儿、图名声吗?”段保珍撇嘴,“林琬竟然还肯答应。”

    段保珊拧眉:“你别胡乱议论。”

    “我又没有胡说,”段保珍道,“林家就没有想过,程三死了,林琬要怎么办吗?东挑西挑的,最后挑到一个死人身上……”

    啪!

    筷子被重重按在了桌面上,动静突然,唬了段保珍一跳。

    她横眉看着段保戚:“做什么呀?”

    “死人?挑个书生还能病弱而死呢!”段保戚沉声道,“要你这么说,让姑娘嫁读书人的,也是让她去当寡妇了?

    人生在世,生死自有定数,岂能如此肤浅?

    上阵杀敌,当然有可能回不来,但绝不是必死,若人人都跟你一样想,觉得嫁去将门就是牺牲,就是等着守寡,那将军兵士,谁还能娶得到妻子?

    林家肯应,是因为肃宁伯府铮铮铁骨,程晋之是个良配。

    你别忘了,我们成国公的封号是怎么来的?我们段家也是将门!你我的父亲也是上过战场、累了一身军功一身伤,难道外祖父母当年把母亲嫁过来的时候,也是为了名声卖女儿?”

    段保珍被劈头盖脑训斥了一顿,愕然极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上怒气汹汹的段保戚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通红着眼睛与成国公夫人道:“母亲,您看他、您看他!”

    成国公夫人一面安慰地拍着段保珍的背,一面不赞同地冲段保戚摇了摇头:“何必说这么重的话……”

    “话重,理也重!”成国公道,“夫人再护着,这孩子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皇太后赞许林家,她在这儿妄议,是嫌我们家挨训挨得还不够?

    我是老了,不能冲锋陷阵了,但我佩服肃宁伯,不止佩服他这个岁数了还领兵,还佩服他二话不说把程晋之带上。

    你们且看着,若北境久打不下,他连老大、老二都会叫去!

    戚儿,你想去裕门关,不用等过了年,随时可以收拾行囊启程。”

    “国公爷!”成国公夫人惊了。

    “儿子有高远的志向,想要为百姓拼搏,有一番功绩,我为什么要拦着?我能养出一个胸怀广阔的儿子,我自豪,”成国公沉沉看了夫人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段保珍身上,“可惜没有把女儿领到正途上。”

    说了这番话,成国公不管其他人反应,起身出去了。

    段保戚亦愣了会儿,而后追了上去:“父亲……”

    成国公顿住了脚步,背着手,道:“你前回说很是敬佩宁小公爷,同样是国公府的世子,是同龄人,你远远不如他。”

    “是,”段保戚颔首,道,“您也与我说,我是年轻人,胸怀天下事,我还来得及,您鼓励我与他结交。”

    “我现在依旧是这么想的,”成国公对儿子笑了笑,“想去便去,阵前厮杀,能回来,你便是爬也要爬回来,要是回不来,我教养出来的儿子不是个纨绔子弟、不曾贪生怕死,你我父子,对得起段家数代英名!”

    段保戚的眼睛通红,哽咽着想说什么,却被追出来的成国公夫人拦住了。

    成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泪,反复想着成国公的话,终是道:“裕门关天冷,待我给你收拾收拾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