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七杯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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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佑让他免礼起身,她人坐在上首,瞧着比原来沉稳不少,官面话也比原来说的漂亮:“听闻晏卿祖父新丧,近来丁忧在家?”

    晏和已经收回目光,稳稳地道:“是。”

    姜佑道:“晏卿这些年在西北战功赫赫,让鞑靼和瓦剌这些年不敢再犯,朕听了晏卿的功绩也觉着甚是欣慰,如今西北战火虽歇,但南边仍有倭寇屡屡来犯,晏卿在家闲赋未免可惜了......”

    重岚听的心里暗叹,皇上性子虽还是跳脱,但处事的本事却是被薛君后调.教出来了,这番话说的极漂亮,还抛出了话头让晏和接着。

    晏和果然上道,躬身道:“国事为重,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相信祖父在九泉之下也能体谅。”

    姜佑一笑,正要开口,就听那边薛元的声音慢悠悠传了过来:“晏指挥使有一片保家卫国的心是好的,不过有句古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听闻齐国府有几位指挥使的叔伯牵连进当初临川王谋反的案子里了,可有此事?”

    重岚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去看晏和,就见他神色从容:“确有此事。”

    薛元坐在姜佑身边,摘下腕子上的佛珠慢慢盘弄,眉目和蔼像是佛龛里的佛像:“那可真是难办了,江南总督之位空悬,皇上本来属意你的,但毕竟事关你们晏家人...总归是要避讳着些啊。”

    这话是怕晏和上任之后徇私情,重岚相信就依着晏家那几个亲戚的德行,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但皇上和君后未必相信,难道这差事还没上任就要给撸了?

    晏和面上仍旧看不出喜怒,维持着一贯的淡然:“臣先是是齐朝的臣子,才是齐国府的晚辈,国事自然该置于家事之前,况且有那么多御史言官监督,臣自然不会徇私枉法。若是做的不好,自会引咎辞职。”

    薛元盘弄佛珠的手一顿:“那样自然最好。”

    姜佑捏着下巴在旁边瞧了一时,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你既然一心为国,那自然最好不过,朕任你为江南总督,希望你能干好这份差事,莫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晏和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稳稳地谢恩了。倒是重岚替他出了一身冷汗,事后想想才回过味来,皇上和君后明摆着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先把人敲打一番才下任命,枉费她担心了半天,想必他早都看出来了。

    既然任命敲定,姜佑便转了话头:“你在西北呆了多年,可跟鞑靼可敦打过交道?”

    可敦即是鞑靼王后,晏和沉吟道:“当初议和的时候见过几回,皇上有何吩咐?”

    姜佑喝了口雪泡酸梅汤:“你想必也知道,鞑靼可敦是咱们齐朝大臣的女儿,家乡在江南,她这次要来齐朝觐见,听说朕要南下,便想直接来江南觐见,顺便来瞧瞧故乡。”

    她想一口气喝完,手里的羊脂玉盏子就被薛元一手躲了过去,换了杯半温的茶水给她,她幽怨地看了眼薛元,这才道:“你的任命不日就要下达,招待她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至于你是亲自接手还是交给礼部朕不管,只是别让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晏和半欠了欠身应了,姜佑皱眉道:“鞑靼崇尚骑射,马背上的功夫了得,每回宴请鞑靼使臣,游猎必不可少,可南边能跑起来猎场不多啊。”她说完转头道:“朕记得你名下有个围场?”

    重岚忙插话道:“回皇上的话,是工部的地儿,民女帮着修建罢了,现下已经建成了,皇上想去随时都能去。”围场可不是什么人想有就能有的,最多帮着朝廷承建。

    姜佑笑道:“既然是你建的,想必对那里是熟稔的,到时候游猎你也跟着一道来吧,也方便介绍带路。”

    这是给她面子,重岚当然不会拒绝,忙躬身应下了。

    她说完下意识地去瞧晏和,见他还是神色平平,连眼风都没给自己一个,这到底是恼了还是压根觉着无所谓?她忽觉得有些气闷,倒是姜佑见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晏和,好奇道:“你在瞧什么,难道和晏大人认识?”

    重岚正要答话,晏和就先回了话:“回皇上,臣在金陵的时候和重老板见过几回。”他既然这么说,姜佑也就不再过问了。

    只是见过几回的交情?重岚心里冒出火来,却也不知道这火从哪发的,在这儿呆的心烦,便告了个罪先回去了。

    马车要送她回家,被她半道拦住,她又不想这么早回去,想了想道:“先去倩兮楼瞧瞧。”

    车夫转身带着她去了,没想到她刚到倩兮楼门口,掌柜的就慌忙迎了上来,躬身道:“东家来的正巧,小的正要派人去找您呢。”

    重岚皱眉道:“什么事儿?你先起来。”

    掌柜的忙道:“昨日来的齐国府上的公子,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又过来了,指名道姓地要找您。”

    晏远要见她?她细长的黛眉几乎拧成结,摆手道:“我不见,你想个法子把他打发了。”

    “避而不见,重老板这般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晏远从倩兮楼里走了出来,笑容满面,一改昨日阴阳怪气的模样,极是热情地道:“本来还想去府上叨扰的,没想到在这儿就见着重老板了。”

    重岚不满地看了那掌柜一眼,随即福身行礼道:“晏四公子。”她瞧了眼倩兮楼:“公子怎么有空过来,莫非是首饰又出了问题不成?”

    晏远哈哈笑道:“误会误会,昨日的事都是家里长辈吩咐下的,我也不敢不遵从啊。”

    他说完禁不住叹道:“大哥和家里的关系一直不大好,我真心敬慕大哥,倒是想客客气气地把他请回去,可惜他视齐国府的人为寇仇,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连累了重老板,倒是我的不是了。”

    晏和虽不待见齐国府,但要说寇仇还差得远,也得看齐国府的人配不配。重岚心里暗暗鄙夷,面上却顺着道:“一家子哪有隔夜仇,四公子和晏大人好好说说,大人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

    晏远忽然低声道:“重老板,你近来和我大哥关系颇近,那么关于他婚事的事儿你可知晓?”

    重岚长睫颤了颤,面上却不悦道:“四公子说的这叫什么话,晏大人的婚事我为何要知晓?”

    晏远忙道:“是我失言了。”他犹豫片刻,还是道:“重老板,咱们能否借地到里头说话?”

    重岚上下打量他几眼,倒真有点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迟疑片刻便跟着走了进去,晏远也不再卖关子,痛快道:“近日皇上南下,眼看着已经到了金陵,不瞒你说,皇上如今身边只有一位君后伴着,君御君媵之位空悬,我爹爹便动了些心思,想让我大哥去陪伴女帝左右。”

    重岚心里暗笑,不动声色地啜了口茶:“那不是挺好,晏大人桂树琼枝一样的人物,配了当今圣上才不算辱没了。”

    晏远笃定她和晏和有首尾,只当她是在故作镇定,便叹息道:“我只可怜重老板,你这般华若桃李的容色,又对我大哥一往情深,没想到这段姻缘就这么断了。也是,谁敢跟当今圣上抢男人呢?”

    重岚一下子沉了脸,用力挥了个茶盏子到他脚边:“四公子说话注意点,什么华若桃李,一往情深,什么抢男人?说话这般不知体面,你到底是公府公子,还是勾栏里说书的?!”

    瓷器摔裂‘嚓’地一声响,晏远没想到她如此泼辣,说翻脸就翻脸,惊了一下,面上忽红忽白,忍着怒气道:“是我失言了,重老板莫要见怪。”

    他又有些不甘:“重老板难道就没有半点不甘心?你若是能跟了我大哥,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啊。”他又感叹道:“而且我瞧着大哥对这桩事儿也很是不满,身为男子不能和心爱之人相伴,我这个做弟弟的都替他难过。”

    重岚差不多猜到他的来意,扬了下眉梢道:“四公子到底是何意?”

    晏远见她搭腔,还以为她动心,忙道:“只要你能和我大哥在这些日子闹出些什么,把事儿传出去,皇上和大臣肯定不会再让我大哥入宫了。”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清楚得很,有晏和在皇上肯定不会瞧得上他,晏和要是传出风流不堪的名声,他也就有希望能被皇上瞧中了。

    重岚摩挲着光洁的椅子扶手,忽然问道:“晏大人和皇上之事说到底还不一定能成,四公子为何这般上心?”

    她弹了弹指甲:“我这人做生意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四公子有话就直说,不然只凭着这一两句话就想哄我帮你,我未免也太吃亏了些。”

    晏远没想到她这般干练,倒是跟他见过的大多数女子不同,他犹豫了一下才道:“重老板聪慧,实不相瞒,前年皇上南下的时候我见过一回,那时候便怀了倾慕的心思,恨不能日日伴其左右。”

    重岚心里嗤笑一声,他要是直接承认自己是趋炎附势,倒也算个真小人,这般拿着情爱说事,打量着谁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呢?

    她既然套出了晏远的实话,也懒得跟他再多费口舌:“四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才貌出众不逊于旁人,肯定能雀屏中选。”

    这话晏远倒也爱听,不过见她说完就直接起身走人,皱了皱眉,按捺住叫人的心思,由着她转身走了,反正只要她是个聪明的,肯定会有所动作。

    在晏远看来,她一个商户女,只要能跟了齐国府的嫡长子,哪怕是为妾呢,都是享受不尽的荣华,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勾住晏和。

    重岚那边也在盘算着把晏远的心思高枝晏和,但想到他今日那不咸不淡的态度,心先冷了一半,回府之后也没精打采的,没想到才路过月亮门的时候,被人拉住手腕子拽到了园子里。

    花园里花柳艳娜,她被硬拉了进去,所过之处带起一蓬花雨来,轻轻柔柔飘扬在四周,花枝迤逦地缠绕住她的脚踝,让她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她吓得想要尖叫,猛地抬眼看见是晏和,心里这才稍稍放下,又恼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清云清歌想要跟进来,晏和一声叱:“滚开!”吓得人不敢多留。

    晏和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淡色的唇弯出极漂亮的弧度,不过眼底仍旧罩了寒霜:“你可真是让我惊喜啊。”

    他这般说话,竟有种犀利的美态。重岚怔了怔才道:“大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眼睛霎也不霎地看着她:“我竟不知道,你和皇上关系如此亲密。”

    重岚听他质问,恼怒之余又有些窃喜,随即在心里大骂自己有毛病,面上平静地道:“是,我是和皇上认识。”

    他抿着唇冷着脸:“你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以说实话的,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顿了下,慢吞吞地道:“大人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见他一怔,忙趁机摆事实讲道理:“我当初和大人敌友难明,况且皇上也特意叮嘱了不让我把这事儿外传,大人一开口要的就是皇上也指明了要的东西,我在中间左右为难,又能怎么样?”

    他听她解释,非但没有释怀,反而唇边一点笑意凝了下来,眼里透着几分阴霾:“以你的聪敏,若是想让我知道,不着痕迹地也能透露出几分,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敷衍我,笃定了我知道之后会对你不利。我说的可对?”

    重岚语塞,他抬手拍了拍她略显冰凉的脸:“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不言语,他垂下眼脸,长睫交织审视着她:“你可真理智啊,理智到不会出半分错。把人瞒得严严实实,这样就有意思了?”

    说真的,她到现在都没觉着自己哪儿做错了,小心谨慎难道也是错了?

    她想过他心里会不痛快,但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儿,禁不住往后缩了缩,背靠在樱花树下辩解:“我本来打算去信给皇上帮你问问的,谁想到皇上这就过来了?”

    他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心口火气翻涌,一阵气冲上来。他定定瞧着她,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了,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问了几句话还被她头头是道地抢白了一通。

    他哼了一声,冷然道:“我以前没瞧出来,你句句护着皇上,倒是忠心为主得很!”他去捏她的下巴,说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是不是只有成了你的主子,你才能这般死心塌地的?”

    重岚用力别开脸:“就算我死心塌地,那也是对着皇上!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两人就这么斗鸡似的互相望着,樱花树淡薄,被摇晃的花瓣飒飒而落,他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细白的手指曲出一个弧度。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便干脆转身走人,却猛然被他带到怀里,花瓣又成片落了下来,远看就像是飘来朵红色的云头,把两人拢在里头。

    她惊慌地要开口说话,一片花瓣正好盖在唇上,他突然倾身压了下来,不像是上回的温柔多情,他蛮横地吻着她,像是山海怪谈里的妖精,要把人的灵魂血肉一并吸出来。

    花瓣被碾成花汁,在两人唇齿间辗转,酸涩之中能咂弄出淡淡的香气,两人的唇瓣都被染的殷红一片。

    重岚只来得及唔了声,仰头想要躲开,他却先一步退开了,用舌尖细细地抚慰着她的唇瓣,不过只是片刻,又重新缠绵了进来,比方才攻势缓慢了许多,一点点地勾画研磨,时不时用鼻尖狎昵地摩挲着她的鼻尖,逼着她应和自己。

    她头脑空白一片,像是喝了几坛子百年的醇酒,怔怔地回应着他,美人的唇当真可以醉人。

    等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前襟的盘扣已经解开了三颗,露出里头蜜合色的中衣,他的手还在他的第四颗盘扣上。

    而她稍长的指甲绕着他的腰间的犀角腰带,腰带被拽的松松垮垮,只是勉强挂在他腰间。

    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些发烫,大白天的在园子里就这么放浪形骸,简直是疯了!

    晏和耳根泛红,不过面上倒很镇定,见她脸红的发烫,自己反倒从容起来,按住她搭在自己腰间匆忙想要撤回去的手:“做事儿不要半途而废。”

    重岚被他按住抽不开手,咬着牙道:“你快放开我,大白天的,给人看见了指不定说什么难听的呢!”

    他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喃喃道:“你店里的春.宫...好像有在园子里的这么一幕。”他说着轻蹙起眉头,似在回忆当时瞧见的姿势。

    重岚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想到这个,慌慌张张单手系好盘扣:“你快放手,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翻了个身,轻轻压在石凳上:“回去再说?到时候你又有千百个抵赖的由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