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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原来是秦可卿看着天色不早了，便准备动身回去了。让人去前面问了问贾蓉二人，那两人也觉得是到了告辞的时候了，这才让人来将惜春找回去。
惜春在人来的时候，便知道可能是要离开，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怎么作弊耍赖都没能赢的棋，心下也只能认命。
果然下棋这种事情，还是只能跟迎春一起玩，怎么悔棋都不生气。
“林姐姐，这盘棋我们记下来。以后见面我们再接着玩，好不好？”惜春相信只要再让她多走几步，这盘棋她也许，大概，差不多能赢。
黛玉看了惜春一眼，又看了一眼棋盘。心中对于惜春的这个提议，实在有些接受不能。
每一局，都是下个三五步就要悔一回棋的人，这还有什么好玩，好记得的。下次继续悔棋不就是了。
“好，我把棋盘收到我房间里，谁都不许动。你下次来，我们再接着玩。”林阙看着惜春满脸可惜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姐姐喜欢的棋盘，有些为难。
“雪雁，去将棋盘端着给大爷送去。”什么东西，还当宝似的。
惜春见了，笑的像只讨巧的猫。而林阙见了，心里也跟有只羽毛扫过一般。痒痒的，软软的。
弟弟长年不笑的脸，虽然现在也没有笑。但是黛玉就是能感觉到她弟弟此时那可以堪称愉悦的心情。
歪头不解地看了看棋局，又看了看两眼盯着棋盘消失在门外的惜春。
弟弟是为什么高兴呢？因为下棋赢了？还是因为家里多了个姐妹？
可是她明明记得刚刚一直帮着四妹妹挽救输势的弟弟并没有赢。赢的一直是她，好不好？
真的，赢四妹妹一局棋，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想到刚刚四妹妹唱念做打的样子，黛玉也对下次跟四妹妹下棋有些个打怵。
“林姐姐，我刚刚下错了。应该是放在这里的。真的，咱们重来哦......”
“哎呀，林姐姐，错了错了。我要重新放在那里。......”
“哎，林姐姐，你不能放在这里。你放在这里我就走不得了......”
“哎呦，林姐姐，不就是一盘棋，干嘛那么认真嘛。来，退一步，退一步，我们从这里重新开始......”
“林姐姐好，好林姐姐，就让我一下，就一下。”
“林姐姐，再一下就好了，真的，最后一次......”
“刚刚阙哥说的不对，我们重新来，好不好？......”
......
黛玉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赖皮的人了。都说看人下棋，便是观人人品。
四妹妹的人品......
还有就是遇上四妹妹的弟弟，这么没原则，没坚持的样子......
将丫头递过来的披风穿上，又走过去，帮着惜春将红狐狸毛制成的昭君帽仔细戴好。黛玉这才牵着惜春的手移步去正院。
林阙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想了想，便抬腿要去前院。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不应该总在后院流连。
不过突然想到袖兜里的锦盒，林阙又停了下来。
“四姑娘，且等一等。”
惜春回头，不解地看着林阙，叫她作甚？
林阙看了一眼同时停下来的姐姐，抿了抿嘴，伸手招呼惜春回来几步。
惜春看了一眼黛玉，便松开了黛玉一直握着的那只手，向林阙走去。
“阙哥儿，有什么事情？”
“这个给你。”
惜春没有伸手接，只是歪头打量面前的小锦盒子，“这是什么？”
去年冬天，惜春调理宝玉便将冬眠的小蛇，拔了牙放在锦盒里，偷偷丢到了宝玉的房间，所以看到这样的锦盒被个小孩子拿在手里，惜春下意识地防备，不敢伸手接呢。
这么大的男孩子，最是淘气的时候了。
不知道惜春有多阴暗的林阙，一本正经地回道，“你上次说不小心打破了你太太留给你的玉香炉。这是我前儿得的，四姑娘拿回去把玩吧。”
惜春一听这话，便摇头不收。在哪个时代玉的价值都是非常高的。尤其是这种做成香炉的玉器，那都是要很大一块玉慢慢雕刻出来的，且不说玉石的本身价值，便是雕功都值大价钱呢。
之前她还听秦可卿说过，有的时候，东西本身并不值钱，值钱的便是做工上。
能送到未来宁远伯手里的玉器摆件，又怎么可能是凡品。她虽然是没有什么原则，但是却不愿意占人家小孩的便宜。
...又不是贾宝玉那货。
对面的林阙今年才四岁，这么贵重的物件要是随手送了出去，家里大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生气。
“我不要呢，我早就不喜欢那玩意了。这东西你自己收着吧，也不要随便送人了，也许哪天想要拿来玩了，我再从你要。”
林阙皱眉，看着手中的锦盒，暗自运气。这才几天，四姑娘为什么就不喜欢了呢？
“四妹妹，我们该走了。”黛玉看着两个小的一个要送，一个不收的。不禁好笑。什么阿物，也值得当回正经事的送来送去呢。
“噢，这就来。”回了黛玉一句，惜春便又转头看向林阙，“今天阙哥儿送了我画具，回头画副九九消寒图送给阙哥儿好不好？我画的干枝梅，我嬷嬷说看着还说得过去，有几分功底。”已经收了人家一样礼了，惜春还是很领情的。
惜春的画，也就这个能拿的出手了。而惜春也决定专门培养自己这一项拿得出手的技能了。凡事在精不在多，不是吗？
“...好。”虽然自己没有送出去玉香炉，但是四姑娘却送了自己消寒图，不禁一边高兴，一边心中算了算现在是几九了。
听到林阙的回复，惜春挥挥手，笑着向黛玉走去。而林阙也只是静静地跟在两人的身后，好像刚才送礼没送出去的，不是他一样。
在岔路口时，林阙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回头对着一直跟着她的丫头，低声说道，“你去盯着，那棋盘就放在我房间暖阁里，谁都不许碰。”
“是，大爷放心。我这就回去盯着。”那丫头连忙应了下来，躬身下后退去。
而林阙也从这里拐向了去前院的小路。
且不说林阙如何，只黛玉带着惜春小步去了正院后，这才发现一直以为在身后的弟弟竟然早早就去了前院。
因为知道弟弟的脾气，倒也没有生气。
秦可卿在厢房睡得并不踏实，不过倒也缓解了一身的乏累。歇息了半个多时辰后，秦可卿便起来洗漱了，秦可卿一动，贾敏那里便知道了。
就算是亲戚，那也是客，贾敏自然是不能放着客不管，所以也只是歪在了榻上小歇了片刻。
秦可卿洗漱收拾了一番，便又被贾敏请了过去，喝茶吃点心，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时兴的首饰，上眼的布料。这一说，便说到了天渐渐变黑，丫头进来掌灯，秦可卿才发现时间过去了多久。
秦可卿是好久没有遇到过这种说话投机的人了。
无论俗的，雅的。这贾敏都能跟秦可卿说到一块去。两人真是越聊越投契。这种感觉是贾家其他女眷没有办法给得了的。也不是其他官家女眷可以达到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人这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关系吧。
惜春到了，又简单的说了两句告别的话，秦可卿便带着惜春离开了。这一回离开的时候，贾敏亲自将人送出正院，而黛玉则是负责将两人送到二门处。
出了二门，惜春两人便上了马车。所以也没有看见在前院送贾蓉和贾蔷的林阙。
林阙垫起脚尖向马车的方向看了看，发现...贾府马车上的车衣，真难看。
这一次的被拜访，林家四口那是相当的满意。贾敏对秦可卿的印象的非常好，一点也没有觉得她因为出身而疏于教养。
反而认为就秦可卿现在的教养，绝对绝对比自家两位嫂嫂强出二里地去。
而黛玉和林阙姐弟，虽然对于惜春的小孩子性格，以及...下棋时的不君子有些个摇头外，但是两人都喜欢惜春想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作伪的真性情。
他们形容的是惜春？一根搅屎棍？
虽然这个时候，惜春绝对不承认是林家姐弟是把她想得过于美好了。
而林如海呢，对于正经科举出仕的贾蓉和贾蔷感觉相当的棒。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们是在一个工作单位，两个人是通过正规的面试，考试才成为正式员工的。而像贾政贾琏这些人呢，则是走后门进来的。
那印象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而且是非常的不一样。
凭啥老子累死累活才得到一份公务员的工作，你就可以躺着就成人生赢家。所以老子就是表面上可以一视同仁，但是心里也是瞧不起那些人的。
因为咱们不是同一国的。
说的再多，其实就是一件事。林如海对于虽然是京城小官，但是知道上进的贾蓉贾蔷兄弟非常地看好。
这小半天，又通过谈时事，谈工作，谈典籍，而更加的喜欢。
总算是有这两人弥补了一下林如海对于贾家的印象。
......
贾蓉和贾蔷在内心深处对于林如海，也有着一种非比寻常的崇拜。言谈有物，句句真知灼见，又岂是贾政一流，可以相比的。
前院后院，男女双方对于这一次的拜访都非常的满意。而满意的结果，便是隔三差五的再次拜访。
......
晚上回到家，惜春吃到了自已心心念念的饺子，抱着小手炉，被秦可卿用小暖轿送回了院子。
到了院子，毕竟只是五岁的年纪，白天玩累了，这会早就累得没办法斗得过两只眼皮妖精了。
惜春也不管那些琐事，直接对刘嬷嬷伸出了手。“嬷嬷，抱，我困。”
刘嬷嬷今天之所以留在家里没有跟着出去，一是惜春刚刚搬回来，又是要长住，很多的事情，就不能如先时那般对付。都要一一安排妥当，立下规矩。
二一来，便是刘嬷嬷今天早上起床，有一丝不太舒服。虽然看着并无大碍，但是刘嬷嬷却怕带着病去人家里，若是严重了，岂不是惹主人家的忌讳。毕竟林家老爷的身体情况在那里摆着呢。因此这才留了下来。
这一天，刘嬷嬷是没少担心怀里这小没良心的。就怕她头一回外出，再冷了热了，让人怠慢了。
不过刘嬷嬷也知道这一次去的是贾家姑奶奶的府邸，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的。而且她观察过贾敏说话做事，非常的周到妥帖，想来是不会让自家的姑娘受到一丝委屈。
可是这心呀，自从这颗肉球出了府，就没有一刻不惦记着的。
虽然知道怀里的坏丫头，一肚子的心眼和坏水，可是她自从这孩子出生便带着她，虽不是亲生的，但那种关心却是假不了。
这一回也好，至少让她下定了决心，再不能惯着她，由着她的性子折腾了。
因为有刘嬷嬷在，惜春小院早就收拾妥帖，热水热茶，都已经备下了。就连惜春要换的衣服，都在熏笼上热了两遍了。
抱着越来越重的惜春进了屋子，刘嬷嬷一连声的吩咐就脱口而出，惜春也不管，只是赖在刘嬷嬷怀里享受着。
一时洗漱毕，惜春又搂着刘嬷嬷的脖子让她.陪.睡。刘嬷嬷有心想要拒绝，可是看惜春那个赖皮样子，倒也没有推辞。
刘嬷嬷看着惜春这个样子，也知道今天累得狠了，所以想着有什么规矩明天再开始。只是不知不觉心软的刘嬷嬷又一次忘记了自己之前下的决心。
也但愿她明天还能记得今天的决定。
怀里搂着这只肉娃娃，这对不似母女胜似母女的两个人便在这深冬的夜里，安然入睡。至于其他事情，只待明日了。
两人睡的香甜，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也都能够安然入睡。荣国府的王夫人，便决定在惜春回家居住的这几天里，好好的操作一把，让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反正现在惜春出事了，有责任的人也不再是他们府了。她收拾不了贾敏，收拾不了秦可卿，还收拾不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吗？
想到宫中的元春，还有含玉而生的宝玉，王夫人便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而远在金陵的薛家此时也是闹得谁也睡不着了。毕竟打死人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这个年注定了薛家会更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