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四章. 苦绛株恶海逃生1

神击落太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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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见了林绚尘这样,昏黄的眼睛里陡然亮起些许光彩来,说话的声音也高了一丝,道:“好姑娘,休得哭哭啼啼,老身听了不受用呢!”又转头对娟儿道:“让外头那些姑娘,都住了声吧!”便伸手拉住林绚尘的手,紫鹃扶着她往炕上坐了,老太君便讲起来龙去脉来:“这事情其实也是你舅父做得不对,不敢明目张胆,只敢私下里弄,还三方投注,皇后娘娘那,太子爷那,还有那个前任的太子爷赵光叔那,都下了本,如今却是没有一个灵验的——你舅父虽然还肯听老身几句劝诫,可是这等大事,他也不过事后禀告而已,老身,其实早看出来这京华重地虽然繁盛热闹,却是住不得的,本想着看着你们两个孩儿大了成了亲,就搬回原籍住土房子,当土财主去,远离了朝堂,自然远离的纷争,你看北王赵光静,那是和赵光叔一起玩大的,最要好的,如今守着封地过自己的,这次事情出来,也没见怎样……所以这事情究竟是自作自受而已,你可万万不得为了这事伤心哭泣……”

    林绚尘听了,反而又哭泣起来道:“好端端的,趟这样的浑水干什么!舅父那么小心谨慎的人,断然不可能有如此大胆之想法,莫不是,莫不是……”说着说着,竟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是那样的,二十年前,老身刚刚得了这个过继儿子的时候,他和赵光叔乃是一党……如今不过因为旧情牵涉起来,横竖躲不掉的……”说着便越发喘息起来,脸色渐渐有些潮红,林绚尘看到,知道是回光返照了,心里更是疼得像有根铁钎子乱扎一样,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心口。老太君见了,越发将手放在她头上脸上,摸得勤了,挣扎着道:“……如今说这些也没有用了,眼看我们家,就真这样败落下去,老身是不可能走出这座院子了,说愧对祖宗也不能,毕竟这王府的祖上,那是先皇,如今还有一个在朝堂上端坐着的,也不能算败了,只能说愧对底下儿孙,没有给他们张罗出一个好前景……但无论如何,你却是可以抽身出去的,将来和银尘小子有了后人,那就算是老身的血脉了!……你也知道,那所谓的公主过继给你舅父当妹妹等事,不过是掩人耳目,好听些罢了,那公主,就是老身亲生的,当年那个凄凉窘迫啊……如今却熬不过今日……”说到这里,力竭了,便躺着喘息一阵。林绚尘低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疼了,仿佛一瞬间魂儿离了身体,去了不知名的所在一般,也不知怎么的一时间神思泉涌,居然又想出一些歪点子来,便终于开口道:

    “老太太,您如今虽然被消去封号,但好歹也还留个诰命,想来皇上不忍见您晚景凄凉,好歹希求善终。孩儿觉得,你倒不如真的就挺过来这一回,也好等我们两个将来发达些,给您略微尽孝……”

    老太君却摆手道:“不说这些了,老身竟希望你们将来能摆个灵位,时时拜祭一下就好了。老身……刚刚听到这消息时内火攻了心脉,早就死去过半会,是鹦哥掐了人中才起来的……老身就是想,也不能够了……”说着便喘息起来,只见那气息渐渐微弱,眼看着就要烟气了。

    林绚尘刚刚神思清明的瞬间,已然急中生智,随手拿出银尘托付李梦诗送来的天地鬼神丹,道:“老太君还是听孩儿一句劝吧!好歹月前还赌咒发誓减了自身的阳寿让孩儿活过来,如今居然忍心扔下孩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吗!那银尘哥哥,从远方流落而来,父母亲人,一夜之间便是天人永隔了,举目皆敌,孤苦伶仃的一个,孩儿还本想看在老太太喜欢年轻人的份儿上,拉着他一起给老太太养老送终,也让他心里好受些,没想到如今我也成这个样子了!我们夫妻二人孤苦伶仃地在世上,抬头看月亮都没有一个长辈亲人可想念的,重阳了,都没有可孝敬的人,那岂不是少了许多意趣!老太太既然能逃得此番,还挂着诰命,想来将来还是有享福的机会的,如此去了,叫我们如何是好?如今正在事情头上,我们夫妻二人居然连送终下葬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这一说,老太君的原本暗淡下来的眼神中,再次亮起了一丝光彩,伸出手,要来接药瓶,林绚尘便赶紧将药瓶打开,取了一粒出来,非得给老太君服用了。老太君平顺了气,颤抖着嘴唇,似乎说出一句“早年也送过黑发人,如今再来一次也无妨,总之要挨到……”到这里就突然没了气,林绚尘看着,不觉落下泪来,却横竖不让娟儿,鹦哥来哭,强忍着道:“不妨!等那药效发作了才好!老天太愿意为我动用巫术,我就不能弄颗仙丹来?横竖也不能有这样的道理!”

    等了小一刻钟,果然见老太君渐渐有了呼吸,一时又咳嗽起来,吐出许多凝血,缓了片刻,便见得那眼睛里,慢慢渗出光亮来,也不复先前那般昏黄了。随手叫娟儿进来,道:“你们如今其实也不必多虑,不过教坊司而已,还是能赎身的,老身这边一些体己,原备着将来完了,如何也够埋了自身,如今被林丫头劝着,便也看得活了,就给你们,赎身出来,继续跟着老身吧!”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说话,老太君便命娟儿给她梳头,起来了,空着肚子,领着林绚尘和紫鹃出来。

    来人就是御前巡检司的主事赵宇,也就是曾经在小店里给银尘人生第一个银元的那位,这个人和甄老太君是有恩情的,当年先皇老迈,给了太君妃子正名,甄老太君还有一小段很得势的时候,也给这个人说过一些好话,避免了一次抄家横祸,赵宇投桃报李,这次见了,只拱手以晚辈自称,道:“老太君虽然蒙受大难,不过也只是牵连之过,皇上也以仁孝治天下,便如此特附一条口谕,允许老太君带领两个丫鬟回南方去,余者便是不能了。”

    老太君便先谢了隆恩,又问道:“赵大人能否说说,这次为何如此急切凶猛?那赵光叔不是好好呆着在自家府邸里么?按理说皇上也不可能无故破例啊!”赵宇苦笑道:“还说呢,这次可是那逆贼自己做起反来了,朝廷都派尔前代真王当了督军,领兵平定了!”老太君听了,不禁一惊:“这都是多早晚的事情?怎么府上的人竟然不知道?”赵宇道:“发兵的时候没几个人知道的,要说已经结案,都五六天了。”老太君听了,便狠狠叹息了一声,摆摆手,意思是自己也没能力管了。

    林绚尘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片酸涩,她知道这样掩盖着消息,还传了静妃娘娘的恩典,显然是有人针对着崇王府呢,只不过她平日在闺阁之中,多春困秋愁,并不知道朝堂之上的险恶,而银尘也绝对不会和她提起半个字的,因此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只能自己闷闷在旁边站了。

    一时间,美王的狗腿子卜固修带着大队人马进来,刚一跨进门就傲慢地喊道:“呀呵!我就说哪里都不见人,原来都躲到这里来了!”正得瑟着,见到赵宇给他一个严厉的眼神,便立马收声了,脸上的肌肉仿佛自动旋转一样变出一副谄媚的狗奴才神情来。赵宇道:“虽说全族籍没,但你也知道,有两个人是例外领受了皇恩的,皇上要赦免的人,你也敢动的话……”卜固修立刻变了脸色,点头哈腰。这时赵宇厉声道:“请男爵诰命甄念情级庶民女子林氏绚尘。”老太君便拉着林绚尘出来。赵宇道:“按着皇例,老太君可带两个丫鬟,以及一应细软等物一车,盘缠白银六十两,即刻启程返乡,不得无故滞留。”老太君垂手肃立道:“是。”说着眼圈也红了。赵宇又道:“林氏孤女,净身出户,除一身衣装,盘缠银子六十两,合并一床铺盖外,余者皆不准,今日三竿之前就要出了城去,还不快走!误了时辰,被任何一个贵胄抓住,你就只能终身为他们做奴了,连子子孙孙都是奴才!”林绚尘听了,就算再有什么准备,也唬得哭了起来,道:“连个丫鬟也没有么!”赵宇念及他尚且幼小,口气稍微缓和道:“不能的,你是庶民,不是贵族不能有下人。”林绚尘便抹着眼泪和众位姐妹一一道别,居然连被褥都不要了,只身带着小包就朝大门出去。

    这边老太君含着眼泪,在荣禧堂里见了崇王爷和赵玉衡等最后一面,一行人相拥大哭,赵光冲直说自己不孝无能,居然弄出如此大祸出来,原来他沟通赵光怡,不过金银买卖而已,其实就是倒卖铁匠街的东西给赵光叔,换取这位前任太子手中的私藏珍玩而已,并没有真的想着跟他勾结起来,及至家庙中持戒的妙音,那也不过是看着先前的兄弟遗孤,太可怜了,便收容起来,养来要给赵玉衡当妾室的,谁知此时却成了天大的祸患了。

    这边林绚尘也一路哭着,和众位姐妹们道别,紫鹃更是哭得死去活来,而绫罗和霓雯早就哭的昏迷过去了,林绚尘虽然知道银尘有法子捞出来整个潇湘馆的人,但知道此次一别,相见也不知何年何月了,便也哭得花枝颤抖,竟然过了快一个时辰都没能耐迈出寿春堂一步,此时寿春堂里龙倩儿,赵月诗,赵香兰俱都不在,只有王雨柔,王云芳,郭镶玉,甄应嘉等等几个姐妹,虽然林绚尘平素来和这些女孩不过泛泛之交,此时看来即将生离死别,便也哭得狠了。平日里不怎么对付的王雨柔,此时在林绚尘眼里也成了最好的姐妹了,哭着相互絮叨安慰了一回,因为她如今是庶民,不能在这园子里久待,便被几个估计是宫中来的女官催着,赶紧出去了。此时,她刚刚从手镯中得知,银尘带了一个“九宫割杀阵”的人,已经出了神武侯府邸了。

    【南国潘兴城崇王府角门外街巷】

    且说安琪儿和妹妹安吉丽娜“挟持”了龙倩儿,径直往一处角门来,这角门上的看守,正好就是詹光,此时正一脸惊恐加不忿地看着一队黑漆漆的精锐人马,愣是连推带搡将御林军的包围圈子撕开一条细缝,挤了进来。

    “什么人!连御林军的包围圈都敢乱闯么!”詹光气得大吼道,却猛不防缩了一下脖子,原来那一堆黑漆漆的锁甲军兵中间,驶来一辆大车,大车上竖着旗杆,一面暗蓝大旗随风招展,一堆阴沉沉的云团就在那天顶上随着这辆大车飘了来,军威严正,全不像御林军的气势,反而像是黑羽军的气势。

    詹光看到那一面招展的大旗,便不敢言语了,虽然心中许多不忿,却是不敢冒头的,因为那大旗上绣着的,恰恰是真王府的家徽。真王府如今刚刚剿灭了叛贼,正是受宠的时候,自己这么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儿上去顶撞真王大爷,那不是找抽么!

    “我说,这里的主事是哪个?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当我们真王府是扛长工的不成?劳心劳力打完仗啦,没用了就扔了不是?!崇王府既然勾结赵光叔,那赵光叔等人的谋逆证据,人员清单也在这里吧?这就不让本座管了?”詹光这边正缩头着呢,之间那大车停下来,一位年轻公子款款走下,那真的是王者级别的气势,挥斥方遒,指天画地,却从来没有人能觉得他那样一个狂样子有任何不妥。

    年轻人走下大车,抬眼就看到了詹光身上的腰牌,以及与别个不同的朝服,便招手让他过来,詹光赶紧哈巴狗见主人一样小跑过去,给年轻人磕头道:“下官詹光,拜见真武王爷!”

    原来着下车的人,就是现任真王赵凌云。